《清平乐》的热播不光使更多的人了解了那段风华绝代的历史,更捧红了一大批手下的名臣。宋仁宗在位四十二年,是北宋在位最久的皇帝。他的宅心仁厚、宽仁平和营造出了极佳的社会环境和风气,给了才子们尽情挥洒才华的机遇。短短几十年间,井喷般涌现出一大批才华横溢的大文豪,晏殊、范仲淹、欧阳修、司马光、苏轼、富弼等等。这些人的名字不止一次的出现在我们的语文课本上,是大家从小就要面对并背诵默写的对象,因此也被戏称为“背诵默写天团”。
有一个有意思的现象不知道大家是否留意,就是我们的男团成员,大部分死后谥号都带有一个“文”字,比如范仲淹和司马光,谥号“文正”,欧阳修、苏轼和富弼,全部都是“文忠”,只有晏殊的谥号是“元献”,看起来似乎和文不沾边。为何“文”成了背诵默写天团的标配?文正和文忠有何区别?晏殊又为什么如此另类呢?今天我们就来好好聊一聊。
为何背诵默写天团成员谥号大部分都有“文”
所谓谥号我们来个通俗点的比喻,就好比你生下来是一张白纸,这一辈子做的每件事都是在纸上写出的答案,至于这张卷子完成的如何,那就要等你死后别人给你打分了,打的这个分也就是谥号。高分者流芳百世(上谥),低分者遗臭万年(下谥)。
谥号是周开始的,除了天子,诸侯、大臣也有谥号。皇上的谥号就不多说了,因为基本上从唐朝开始皇帝大都用庙号来称呼,比如宋仁宗就是庙号而不是谥号,到了清朝,皇帝们更是喜欢用年号来指代,比如康熙、乾隆。今天我们要聊的是大臣们的谥号。
话题还是拉回到我们“背默天团”成员身上,来看看想参团必须要具备的硬件:谥号为文。
我从谥法中摘录几句吧:经纬天地曰文;道德博闻曰文;博闻多见曰文;敏而好学曰文;说白了就是见多识广,才华横溢。这几位够格么?范仲淹不用说了,那是写出“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”、“不以物喜,不以己悲”这等千古名句的人、司马光更牛,人家可不是只会砸缸,那笔头子跟开过光一样,一部300万字的《资治通鉴》道尽历代帝王得失,除了同为司马家的太史公所著《史记》,千百年来再无一部书能与之匹敌。毛泽东读《资治通鉴》就曾读到上瘾,茶饭不思,一生共通读过17遍,可见这部书的经典程度。
不过这个世界上没有最牛,只有更牛,在不世出的东坡先生面前,再光耀的星星也会显得黯淡,就算你是文曲星下凡,可架不住苏轼这等“外太空”生物。一名文学家,一生能有几句流传后世的名句就足以告慰此生了,可是苏轼呢,几乎随手拈来全是名句。
祭奠妻子时:十年生死两茫茫,不思量,自难忘。千里孤坟,无处话凄凉。
思念兄弟时:人有悲欢离合,月有阴晴圆缺,此事古难全,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。
感悟人生时:人生如逆旅,我亦是行人。
遭贬不开心时:惊起却回头,有恨无人省。拣尽寒枝不肯栖,寂寞沙洲冷。
一不小心想通后:休对故人思故国,且将新火试新茶。诗酒趁年华
不能再列举了,因为根本列举不完,苏轼代表的就是宋朝文学的最高峰,这个“文”绝对的当之无愧。
至于欧阳修,小时候总背过泪眼问花花不语,乱红飞过秋千去吧,这要没背过,那么《醉翁亭记》的醉翁之意不在酒,在乎山水之间也呢?
富弼的名气相对小一些,不过名气小可不代表水平低,从小就有“洛阳才子”之称,范仲淹极为欣赏他的才华,还做媒介绍给晏殊当女婿,没真凭实学能做得到么?
富弼
说到了晏殊,那么我们来聊下,为何女婿富弼都能谥号为“文”,明显文学成就更高的晏殊的谥号却与文无缘,而是“元献”呢?
要知道,相对于晏殊的才华,他还有一个更加为大众称道的优点,就是善于发现人才并且举荐人才,不光给自家闺女钓了富弼这个金龟婿,范仲淹、欧阳修、韩琦、王安石等都跟他的推荐和提携有着直接的关系。根据谥法,能思辩众曰元。别之,使各有次。所以自然不难解释为何晏殊不用“文”为谥了。
晏殊的朋友圈
古代文人的最高理想,谥号“文正”
谥号同皇帝庙号的最大区别就是,谥号并非一味溢美之词,有好有坏,也就是所谓的上谥、下谥、甚至于恶谥。既然分三六九等,那么相对于文士来说,最好的谥号是什么呢?
在宋仁宗之前,最好的谥号乃是“文贞”,清白守节曰贞;忧国忘死曰贞;内外无怀曰贞;忠道不扰曰贞;保节扬名曰贞。可以说,文贞是读书人梦寐以求的谥号,比如魏征、宋璟这等名相,死后都谥“文贞”。那么为何后来再也没有大臣被谥“文贞”了呢?这还要从宋仁宗说起。
仁宗的名字叫赵祯,按照避讳原则,“贞”这个字也就不能用了,于是文贞变为了文正。宋初贤臣李昉、王旦等获谥“文贞”之人也被改成“文正”。从此以后,历代读书人生前追求的是“春风得意马蹄疾,一日看尽长安花”的潇洒,死后巴望的则是被追赠“文正”的无比尊荣。
北宋的“九个半”文正公,最后这半个真可悲
正因为“文正”的条件高,因此我们的背默天团中也仅有范仲淹和司马光喜获此号,其他团员们终究还是在“正”字上差上一些,这个正并不单指人品正直,还需要有一定的政治级别和对国家的贡献。整个北宋,名相辈出,真正获得“文正”谥号的也不过区区九人而已,分别是李昉、范仲淹、司马光、王旦、王曾、蔡卞、黄中庸、郑居中、蔡沈。这些名字我们大都如雷贯耳,可是恐怕少有人知道,宋仁宗时期还有一位名臣,死后被仁宗亲赠谥号“文正”,然而由于司马光的极力反对,最后到手的鸭子又飞了,真是死了都能气活过来,这人就是被戏称为半个文正公的夏竦。
夏竦此人,从小才华横溢,《清平乐》中,贾玉兰在马车上含泪吟唱的一阙《鹧鸪天》就是他的大作。
史书上说他竦资性明敏,好学,自经史、百家、阴阳、律历,外至佛老之书,无不通晓。为文章,典雅藻丽。三十一岁就当上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宋仁宗老师。因此“文”这个字当之无愧,至于官职和贡献,也没啥挑剔的,当过枢密使,又长期镇守西北边境,保护了宋朝不被西夏入侵。按说“文正”谥号当仁不让,但他坏就坏在私德有亏上,带兵打仗期间随身携带小妾这等小事就不说了,他还生活奢靡,夏竦出行都是两个轿子连起来,中间放着一个价值数千两银子的锦帐,整个一古代版加长劳斯莱斯。而且其在各地任上贪污腐败之事,史书中也是多有记载。
不光这些,夏竦还常服仙茅、钟乳、硫黄等物,弄的自己晚上一睡着浑身就冰冷如死人一般,通体僵硬,早上醒来需要女子贴身取暖良久才能动弹。在思想保守的古代,这些行径做法可谓耸人听闻,也造成了很坏的影响。
夏竦死后,宋仁宗感念其传授自己知识的恩德和对国家的贡献,不光要“为夏竦成服于苑中”,还决定亲自给夏竦老师改一个响亮的谥号——赐谥“文正”。这一下可就闹出事了,当时的考功司与太常礼院已经拟好了谥号“文献”。皇帝这横插一杠子算什么?
知礼院司马光直接跳了出来,先从“程序正义”角度劝谏宋仁宗说:负责议谥、拟谥的是考功司与太常礼院的礼官们,皇上您这么做明显是将谥号之公器当成天子之私恩,是对法度的败坏。宋仁宗无法辩驳,干脆装聋作哑,用起拖字诀来,装没听见。
等了几天不见回应的司马光牛脾气上来了,拿出砸缸的勇气继续上书,要说司马温公真不愧是编纂《资治通鉴》的铁笔杆子,这次他从“实体正义”开展了论述,话不多只有寥寥数语,但却是字字诛心,谥之美者,极于文正,竦何人,可当?就你夏竦那人品,怎么可能担得住文正这样的极品美谥呢?一句话就给夏竦定了性,也从根子上否决了宋仁宗的小心思。无奈之下,宋仁宗不得不收回成命,改赐夏竦另一个谥号:“文庄”。至此这场沸沸扬扬的议谥之争才算落下帷幕。
不过很可惜,北宋末年,朝廷法度已乱,谥号有时竟然成了天子向权臣示好的手段,连蔡京之弟蔡卞也能谥“文正”。读史到此处,不由得为我们的夏文庄公发出一声深深叹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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